重新思考領導力 - 喬布斯逝世周年記：逆潮流的魔力

　　重新思考領導力

　　2011年8月24日，史蒂夫?喬布斯辭去蘋果公司首席執(zhí)行官一職的當天，列席了公司董事會的一次會議。他當時病得非常嚴重，已經(jīng)明白是該讓賢的時候了。這一天喬布斯被任命為公司董事會主席，為的是讓蘋果的員工、消費者和投資人還有一些希望——喬布斯可以繼續(xù)發(fā)揮他的作用，再陪伴蘋果一段時間。

　　蘋果還有幾周就要發(fā)布最新型號的iPhone了，這一次升級將包含個人語音助手Siri。

　　負責蘋果移動設備軟件的高管Scott Forstall正在向董事會演示Siri，喬布斯打斷了他，“把手機給我看下，”喬布斯想要親自試一下這個語音助手功能。從NeXT到蘋果，都是喬布斯手下的Forstall此時猶豫了。他的顧慮不是沒有理由：Siri的優(yōu)點是能夠通過用戶的不斷使用，學習并且適應機主的口語習慣。這就好像一幅棒球手套，和使用它的球員的手掌貼合。Forstall手中的這一臺只適合他本人。喬布斯眾人皆知的壞脾氣，以及宣布卸任那一天的感人氣氛，還有要在發(fā)布日期前很短的時間內(nèi)提交一款尚未完成的產(chǎn)品所帶來的壓力——考慮到種種這些原因，F(xiàn)orstall根本不想把手機給喬布斯看。“小心一點好，”他對一個畢生都未曾小心謹慎過的男人(指喬布斯)說，“它已經(jīng)被調(diào)成適合處理我的聲音了?！?/p>

　　喬布斯和往常一樣根本不接受人家對他說不?！鞍咽謾C給我，”他十分堅持，F(xiàn)orstall走到桌子對面，把手機遞給了他?！澳闶且粋€男人還是一個女人?”Siri回復：“先生，我的性別沒有被設置?！苯又蠡飪憾夹α?，笑聲中伴隨著些許解脫。

　　對于董事會來說，Siri 的性別問題可能只是某次艱難會議上一個輕松的插曲，但是喬布斯檢查iPhone這件事無疑凸顯了Forstall的焦慮。這一幕體現(xiàn)蘋果公司之所以偉大的許多準則——同樣也是與大部分公司不同的地方。一家大公司將最好的資源集中放在一款產(chǎn)品上。而該產(chǎn)品的研發(fā)是在非常保密的情況下進行的，iPhone的功能和設計反應出一種對細節(jié)上的關注。

　　發(fā)布會出現(xiàn)的是一位顛覆人們傳統(tǒng)印象的CEO，因為他所展現(xiàn)出人格上的缺陷——自戀、異想天開、漠視他人——這些社會普遍認為是缺點的特征。但是這些真的是缺點嗎?蘋果的運作模式以及管理層運作公司的管理方法，在這幾年成為了商學院教學的中心，人們不斷在問：蘋果的成功是不可復制的嗎?還是說蘋果的一些做法全世界的公司都應該借鑒呢?

　　Steve

　　2007年蘋果iPhone發(fā)布，喬布斯把蘋果弄了個天翻地覆，就是為了iPhone。

　　iPhone團隊當時已經(jīng)十分扁平化了。分布到蘋果公司其他的各個部門，特別是麥金塔軟件開發(fā)團隊，這導致其他一些項目陷入停頓。蘋果最新的操作系統(tǒng)遭到延期，因為負責寫代碼的工程師被安排iPhone的工作。不滿的情緒在沒有被iPhone項目選中的員工中間彌漫滋生，因為他們的電子工卡突然間不能在iPhone開發(fā)的保密區(qū)域使用了。所有蘋果的產(chǎn)品生而平等，只是有一些要更平等而已。

　　推進iPhone工作就好像全員出動的戰(zhàn)爭動員。工程師使用殘酷的軍事術語來描述開發(fā)的不同階段，距離最后的階段就要到了：死亡行軍。

　　不是每一個CEO都能夠命令并期望他最有天分的員工在節(jié)假日也要工作，但是在每年元旦后不久舉行的蘋果大會喬布斯都會這么干。喬布斯對蘋果員工來說比生命還要重要。即使當他行走在蘋果公司的大堂，喬布斯依舊很惹眼。當然，他在蘋果總部的辦公室對其他人來說是一個禁區(qū)。但喬布斯經(jīng)常在蘋果總部人多的地方出現(xiàn)。各部門的員工都曾在公司餐廳看到他，通常喬布斯會和首席設計師、他的知己喬納森?艾維談話。他們會在蘋果園區(qū)撞到喬布斯，會看到他的車停在公司總部的門口。他們像大眾一樣渴望看到喬布斯的演講，這樣他們就知道公司未來發(fā)展方向是怎樣的了。喬布斯可能有一些讓人難以接近，一般不會有員工和他開會。但是他們相信，無論現(xiàn)在忙的項目是什么，最終都會被“史蒂夫”(Steve)看到。

　　所有的項目最后都由他裁決，每一件蘋果正在做的重要的事喬布斯都要經(jīng)手。

　　喬布斯的精神滲透進了蘋果，大部分科技公司寄希望于大規(guī)模的收購來擴張。思科、IBM、惠普和甲骨文都是最好的例子，它們都是收購機器。蘋果卻正相反，過去十年只宣布過12起并購，沒有一個的規(guī)模超過3億美元。Quattro Wireless公司高級副總裁拉斯?奧布萊特，在收購交易中重新認識了喬布斯所扮演的角色?！胺浅Ｃ黠@的一點就是喬布斯的話就是蘋果的聲音，”奧布萊特說，“我們總是以為有什么談判策略，但是蘋果員工不斷表示‘我們要去跟史蒂夫核實一下’或者‘喬布斯一定要參與進來才行?！墙Y(jié)果是每一個重要的步驟都有人向喬布斯匯報，他會給出自己的意見，定下討論的基調(diào)?！?/p>

　　和蘋果敲定一次并購之前，通常被收購公司的CEO會和喬布斯坐下談一次。談話內(nèi)容和收購的戰(zhàn)略需要關系不大，只是喬布斯要感覺一下所收購公司的人才怎么樣。“在公司里面有許多對喬布斯的個人崇拜，”以被收購方式加入蘋果的一名前雇員說到，“人們會說，‘好的，史蒂夫想要這個，史蒂夫想要那個?！@里每天都要引用許多次‘史蒂夫’。有些引用‘喬布斯’的話和討論內(nèi)容關系不大?！?/p>

　　“搞定一些事情最好的方式就是寫一封郵件在標題里面注明是史蒂夫要求的，”一名蘋果前雇員說，“如果你看到這樣的字樣肯定會集中注意?！苯Y(jié)果是在蘋果公司里面，喬布斯無處不在。“你可以問公司里任何一個人喬布斯想要什么，他們都能回答你，即使90%的員工從未見過喬布斯?！?/p>

　　高效自戀狂

　　喬布斯可能見識過硅谷的起伏，但是他并不總是和硅谷的陳規(guī)步調(diào)一致。他精通科技，學識淵博，但是缺少正規(guī)的工程師訓練。他可以算是一個在家釀計算機俱樂部進出的書呆子，還有他的朋友史蒂夫?沃茲，他是一個1970年代直升機頭男孩兒的典型。喬布斯更早熟一些：和女孩子在一起時比較有自信，一旦賺到錢就購買前衛(wèi)衣飾(之前他會每天都穿一樣的衣服)，是一個精明的且十分苛求的營銷高手和商人。他和工程師完全不同，但是他理解科技，能夠告訴工程師什么產(chǎn)品才是想要他們?yōu)橄M者——喬布斯的消費者——設計的。

　　當喬布斯去世時，大部分的文章都在講他有多末與眾不同。相比較而言，外界應該回顧一下神一般的發(fā)明家和更早時期的表演藝人，也就是托馬斯?愛迪生和沃爾特?迪士尼。喬布斯的確非同尋常，這一點是肯定的。但是他也是一個類型的人，心理醫(yī)生和商業(yè)導師邁克爾?麥考比稱之為“高效的自戀狂”。

　　2000年，麥考比在哈佛商業(yè)評論發(fā)表了一份很有見地的文章，使用弗洛伊德體系分析描述了三種他在企業(yè)中觀察到的商業(yè)管理人才。“情欲型(erotics)”渴望被愛，看重一致性，因此并不是天生的領袖。他們應該被委派任務——然后好好夸獎一番?！皬娖刃?obsessives)”是教條派的員工，有辦法讓事情井然有序。一個高效的后勤負責人或者注重利潤的數(shù)據(jù)表制定者就是典型。商業(yè)史上的偉大人物們是“高效自戀型(productive narcissists)”，有遠見的冒險者，有急迫的愿望想要“改變世界”。公司里的自戀者是有著超凡的魅力的領導人，他愿意采取任何手段贏得勝利，根本不關心是否會被人喜歡。

　　史蒂夫?喬布斯是高效自戀狂的一個教科書般的典型。喬布斯在未被打動的時候經(jīng)常會稱周圍人為“笨蛋”。在一場馬拉松般的會議上，他的管理人員們要一直忍受在這個“笨蛋和英雄換來換去的過山車”上。喬布斯為科技世界帶來了藝術家的視角，他的偏執(zhí)讓這家公司和中情局一樣秘密。喬布斯一手創(chuàng)建了其他人無法遇見的未來，可能這一點上他比上個世紀任何一個商人做的都要更好。

　　幾年來，商界的趨勢是向員工充分授權(quán)?？铝炙乖谒缙诘慕?jīng)典作品《從優(yōu)秀到卓越》中瘋狂贊美謙卑的“第五級領導者”，他們會和自己的下屬分享榮譽，并一同承擔責任。在柯林斯的職場世界中，偉大的領導者不應該是暴君，他們要善于體諒下屬。

　　喬布斯恰恰相反。他事無巨細的程度令人咋舌。一位前雇員回憶，曾經(jīng)有一次配合發(fā)布某產(chǎn)品的新版本要同時給蘋果的消費者發(fā)郵件。在產(chǎn)品發(fā)布前，喬布斯和該員工就信件內(nèi)容的標點符號問題來來回回發(fā)郵件討論。“任何產(chǎn)品的首次迭代對他來說永遠不夠好，”該員工這樣說。在喬布斯權(quán)力的鼎盛時期，他親自負責市場營銷，監(jiān)督產(chǎn)品開發(fā)，涉及到每一筆并購案的談判，和蘋果的廣告代理每周會面。在病魔拖垮他之前，喬布斯是唯一在公開發(fā)布會里面有戲份的蘋果高管，不管是產(chǎn)品發(fā)布還是主題演講，喬布斯是最重要的——有時是唯一的——蘋果發(fā)言人。

　　90年代末和2000年初期在蘋果就職的資深軟件管理人員阿瓦德斯?特凡尼安回憶，2004年他在公開場合談論了Mac操作系統(tǒng)的預期升級周期。在他看來，自己說的話并無爭議。他甚至沒有確認已經(jīng)為人所熟知的一點，那就是此次升級在時間上將會比之前的版本稍長?！皢滩妓勾騺黼娫拠绤柵u我，”特凡尼安回憶說，“他說‘你為什么要講那些話?我們現(xiàn)在沒有新聞可以報了;你不應該說那些事情的?！碧胤材岚膊]有在公開場合講太多，況且他還是一個蘋果公司的高級管理人員。后來他再也不做類似的事情了，這就是喬布斯想要的。

　　搶去所有聚光燈的焦點會引人憤恨，但也是喬布斯這種類型領導者的特征。

　　斯坦福大學商科教授羅伯特?桑頓在他的《規(guī)定不許犯渾》(The No Asshole Rule)一書中稱喬布斯為“一件展品”——在書第六章“混蛋的優(yōu)點”那部分——桑頓說這是一個他不想寫的章節(jié)：“有時候他的全名看起來就是‘史蒂夫?喬布斯，那個混蛋?！野选返俜?喬布斯’和‘混蛋’放在谷歌里搜索能得到89400個結(jié)果。”

　　玩笑開完，桑頓接著談到了麥考比使用的弗洛伊德分析，可能該論點忽略了“充分授權(quán)”理念的擁護者所一直宣揚的那種品質(zhì)，在今天這是一種可以接受的領導風格模式。喬布斯可能是一個混蛋，但是他是一個有貢獻的混蛋。桑頓這樣寫到，曾經(jīng)為喬布斯工作過的人表示，

　　他是所見過的人中最有想象力、最堅定果斷、最有說服力的。他們承認，喬布斯會激發(fā)出員工們令人震驚的努力和創(chuàng)造力。這都說明——雖然喬布斯的壞脾氣和惡語相向讓周圍的人抓狂，趕走了許多人——這些人是喬布斯成功的重要因素，特別是在喬布斯對完美的追求和為了制造美好事物而不懈努力這一點上。即使是那些最鄙視喬布斯的人也會問我，“那么，喬布斯是不是證明了一些混蛋還是有價值的呢?”

　　喬布斯和蘋果一樣喜歡在很小的事情上堅持。邁克爾?莫里茨在他有關蘋果公司早期的重要著作《小王國》(The Little Kingdom)中，描述了喬布斯為了讓事情按照自己的方式進行會下多大的功夫?！癐BM的銷售員交付了一臺藍色電子打字機，顏色并不是他之前想要的那種，喬布斯暴怒了，”1984年莫里茨這樣寫道?！半娫捁緵]有給喬布斯安裝他想要的乳白色電話，喬布斯不斷投訴直到他們換了一臺。”在蘋果早期，喬布斯和最小的商販都要討價還價，態(tài)度蠻橫。“喬布斯很憎惡他們，”早期蘋果公司的會計加里?馬丁對莫里茨說，“他一定要拿到最低的價格。喬布斯會給他們打電話說，‘還不夠。你還要再便宜些。’我們當時就問，‘你怎么能這樣對待另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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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布斯任CEO期間的決策在未來幾年對于蘋果依舊有影響，因為他將自己的特質(zhì)徹底灌輸進了蘋果公司。他不愿依照他人的約束行為，這給了蘋果雇員們與商業(yè)伙伴共事時忽視規(guī)則的某種“許可”。